记得那是在1957年,邓小平同志来成都开会,不知什么缘故,天色很晚才来到群力食堂。当时群力食堂已经打烽了,我和师父已经收拾完毕,准备休息。当时只得知有重要客人来就餐,但并不知道是邓小平同志,那时候服务员们都已经下班了,所有的菜品都是由我和另一个伙计谢家齐轮流端上桌的。我记得一共做了两桌菜,菜单我至今还记得,有宫保鸡丁、大蒜烧田鸡、茄皮烧鳍鱼、金钩蚕豆、酸菜青元汤,还有两三个凉菜。上菜时我才发现是小平同志,虽然之前也曾为领导人做过菜,但一般都是在后厨,哪有上前台的机会,所以将菜端上桌的时候,我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一眼。下来后谢家齐偷偷和我说,小平同志吃得很高兴,屡屡称赞咱们。还有一次是1958年3月7日,当时正值毛主席在成都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开完会,他们一行几人就来到群力食堂用餐厅,毛主席是湖南人,很久之前我就听说他爱吃辣,他还是出了名的,用辣滋味比喻打仗:在1931年反“围剿”前夕,他约请彭德怀吃辣椒。在两人吃辣椒时,毛主席说:“游击战是青椒炒肉,溜到肚里辣;运动战是爆烤朝天椒,进口就呛人,从头辣到脚。”这应 该是毛主席独有的麻辣战斗学吧。当他来到群力食堂,成都的“辣”可是让毛主席大饱口福了。
那几年,国家领导人的频繁到来,为群力食堂增色不少,同时也让我经历了不少大场面长了知识。1958年,国家正处于大炼钢铁时期,“大跃进”运动进入高潮,那时我们做什么事情都要“跑得快”。餐饮行业也进入了“大跃进”时期,因此建立了许多公共食堂。群力食堂在那时不仅吸引国家领导人、社会知名人士等,更多的老百姓也有机会来这里用餐,食堂门庭若市、应接不暇,进入了发展的鼎盛时期,这也促使我们干什么事情都抱着“赶超”的态度。记得有一次,送饭路途遥远,但为适应当时做什么都要快的大背景,我也是卯足劲儿提着两大铁桶的小米粥呼哧呼哧地,硬是从锦江剧场徒步走了3千米多的路到了盐市口。
这在当时全国一片踊跃搞建设的环境下其实不算什么,但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时我们做事就是单靠蛮劲。这件事直到现在都让我记忆犹新。原以为我们师徒二人在群力食堂将要干出一番事业的时候,一件事情让我和师父都面临人生的转 折点。由于师父做过大千居士的私厨,而大千私厨这样的称谓,对于当时阶级斗争仍然很激烈的中国显然不适用。这个身份不仅没有给师父带来荣耀的 光环,相反地使他一直被人指指点点,为师父本就多舛的人生更添阴影。那是在1958年五一节前夕,群力食堂像往常一样正在筹备陈毅、刘伯承、聂荣臻等老帅的会议用餐。当时,我正在外屋摆盘备菜,准备当晚要做的食材。突然,从食堂厨房传来了刺耳的咒骂声,有人在操作间内发生口角,我赶忙跑去看个究竟,原来是师父与其他厨师争执不休,互相推操。我一直说师父是个平实宽厚的人,对同事也和蔼可亲,从来没有见过师父发这么大的火气,我当时也不知所措,赶忙上前劝阻,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幺师爷也出来劝说。如果放在平时,两个人拌嘴也许没有什么影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当晚国家领导人就要来这里举行宴会,后厨发生这样的情况,实在是不妥。记得当时大家都很紧张,现场一度很混乱,负责老帅们日常后勤的领导也闻讯赶来,对着幺师爷就是一顿责备。眼看国家领导人就要前来用 餐,而后厨却发生互相争执、吵闹的情况,影响极为恶劣,给食堂也带来了不好的声誉。事情平息之后,幺师爷将师父拉在一旁嘀咕几句,师父愤懑地出去了。这之后,他一直没和我说,当时到底因为什么原因和厨师发生争执,我也没敢问。渐渐地,师父在工作中变得沉默寡言。这次事件以后,大家众说纷纭:有的说是那个厨师先说了师父身份不好,师父一气之下就打了那个厨师;还有的说是那个厨师先动的手,师父为自卫才还手……总之什么桥段都有。没过几日,食堂贴出惩罚通知,认为师父作为这个行业的老前辈,又是食堂的老师傅,没有容人之量,有错在先,还给他扣了一个所谓“坏分子打工人”的帽子,师父听后当即火冒三丈,弃勺而去。最后,师父受到食堂严厉处分,幺师爷建议师父先暂时避一避,不要在群力食堂工作了。师父了解自己的处境,也怕幺师爷为难,就离开了群力食堂。经人介绍,师父来到骡马市杏花村食堂工作。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也因此事件受到牵连,吿别了群力食堂。师父并没有让我追随他,估计他是怕连累我。而我思来想去,也没有随师父一起,怕给他添累赘。所以,和幺师爷商量后,我决定重新调整工作地点,去了市美轩食堂。就这样,我与师父共事的3年时光画上了句号,但只要一有时间,我都会抽空去杏花村食堂看他,共续师徒情。他也时不时和我聊一些他的生活近况,传授我一些做菜的心得。就这样,虽然自己羽翼未丰、学艺尚浅,但随着师父的离开,我也渐渐学着自立门户,开始在灶台上独当一面,开启了真正属于自己的美味川菜人生。1959年的某天,我听说师父准备结婚了。要知道,在群力食堂的时候,我和师父整天从早忙到晚,他一直没有考虑自己婚姻大事。那时的师父已经属于大龄青年,虽然与准师娘谢家齐认识许久,但仍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以他们的年龄和相处的时间来看,放在旧社会早已经成家生子。如今,师父眼看已过而立之年,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幺师爷不止一次奉劝他,多为自己未来打算,但师父一直致力于做川菜,很少谈论儿女私情。这次师父准备结婚,听同行朋友说是谢家齐的
父亲谢海泉老先生催促的。眼看女儿一天天长大,与师父相处也有一段日子,不结婚算怎么回事,谢海泉老先生就找到幺师爷做媒人。这次经幺师爷再次撮合,师父终于同意与认识多年的餐饮同行前辈 谢海泉之女谢家齐完婚。根据《川菜烹饪事典-名师》记载,谢海泉12岁入荣乐园,师从贵宝书,与蓝光鉴是同辈的师兄弟,论辈分他是师父的师叔,也就是我的师爷。之后,随着荣乐园的歇业,蓝光鉴受聘于四川医学院营养保健系任教授,随后谢海泉也进入该院从事营养保健等工作。之前我曾与谢海泉老先生有过数面之缘,从其言谈举止问,感受到他对于师父的厨艺和德行颇为赞赏,他也觉得其师兄蓝光鉴门下众多弟子中,师父的成就比较高,人品也很好,所以将女儿谢家齐托付于师父也算称心如意。1959年,师父和谢家齐喜结连理,当时我也参加了婚礼。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成都的婚礼习俗与旧社会大不一样,新式的所谓“文明结婚”已在成都城区内全面开花,成为主流,旧式的“凤冠霞帔”“坐花轿”“插金花”“挂红绸”也许只能在农村可见了。犹记得当时新郎挽着新娘伫立在众亲友面前,接着“司仪”分别恳请双方父母、主婚人、介绍人、证婚人入座,一一接受新郎新娘的
“三鞠躬”,然后新郎新娘相互鞠躬,接下来是有关人员一一致辞。最后,新郎带着愉悦的笑容向来宾致谢辞,向双方父母表孝心,再度鞠躬。
师父终于安稳下来,在成都过上了小日子。我很为他们高兴,这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吧。师父结婚之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在一次与人的详谈中,我得知了师父近况。师父从群力食堂出来后,在杏花村食堂干了半年多,可能是因为在杏花村食堂与张怀俊师傅同堂一一张怀俊师傅我之前曾提及过,他也是著名的川菜大师,在业界号称“多宝道人”(这是形容厨艺不但精深,而且博大),是成都餐饮有名的本土“少城派”掌门人。正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由于种种缘故,师父又去了古中寺的宜记饭店工作。在以上两地工作时,我都曾去看望过他,还知道他之后生有一子。后来因我工作地点变更及师父遭受变故等因素,我们就失去了联系,再听到师父的消息时,他已经去世了。作为师父的独门独传弟子,我曾立下志愿,定要全力以赴将师父的技艺和品行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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